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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初升月色里,家门外一共不过八个小方桌的狭仄之地,仅剩的在座宾客用沉默注视着不知该算冷静还是该算失态的新郎。沈凤鸣没有饮茶,反而又提起一小坛酒。“这是我们那一醉阁带来的,女儿红。”他倒了一些在碗里,“要是诸位有兴趣,可以尝一点,我……先干为敬。”

        “吃得那么醉做什么哟,浪费我的酒!”老掌柜显得很心痛,劈手想去夺,沈凤鸣轻易一让就让开了。无影慌忙忙把老掌柜扶好,免得他给推跌倒了。老掌柜没有办法,气鼓鼓却又叹悠悠地坐在了自己的条凳上。

        因为位置短少被母亲特意同卫家兄妹三人挤在一桌的夏琛,原本因了与卫栀此前的婚约觉得有些局促,但在醉酒的沈凤鸣面前似乎也不显得尴尬了。沈凤鸣独自默默又喝了两碗,胸口越发窒闷得难受,第三碗迟迟倒不下手。在场宾客开始用高声谈笑和彼此祝酒来掩盖此时的窘迫,没有人好意思过来催闹洞房。重新开始的推杯换盏里,没有人注意到,月亮在此时升高了起来,越出了屋顶,越上了树梢。

        不知道是哪一缕风吹动了发丝。卫栀放下酒杯,伸手拂弄,俯仰间忽然觉得——那片月光有什么不对。她抬头——视线之中似乎有什么被弯月照得朦胧,却将阴影投到了她对面的夏琛身上。她猛然起身,“谁!?”众人一惊,所有的目光随着她向上看去。就在应属洞房花烛的那间屋顶此时竟坐着一个人——就算最蹩脚的探子也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将自己这般暴露于月光之下,可那个人被呼喝一声,却没有动,仿佛他并不在意被发现,或是——他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场中有片刻的愣怔,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夏琰!”“刷”的一声,青龙教众人兵刃本能出鞘,所有的酒意与懈怠只一刹那就变为清醒与警觉,与他们的恨和敌意一起,指向那个月与火映照的空中。

        那个人不知是何时坐在那里的。地面的火烛通明没能照到他的面孔,只令他身处之地愈显黑暗,若不是月升到了他的背后,他或许就真的融于了夜。此时看去,他着了一件暗红色的袍子,没有束发,看不清脸。风动时衣动发动,恍惚间竟有点像是——已死去的朱雀的模样。

        这种错觉让地面之上在短暂的哗然后陷入一片奇怪的死寂,尽管,那人分毫未动,身上甚至没有任何杀气。而此间所有的仇炽目光与险恶刀剑聚起的强烈煞意却根本无法抵达他就已被彼此间的虚空吸尽化为乌有,这种空洞无着的失重感甚至比面对朱雀那般杀气重压时的艰于呼吸还更令人脊背寒凉。

        他像是一颗冷淡的远星,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够得到。

        “夏君黎!”只有沈凤鸣突然将抓着酒坛的手指向他,满胸不知积了多久的愤懑在见到他的刹那尽数喷薄,“你还知道要来?给我滚下来!”

        这一声仿佛撕裂了令人莫名深陷的梦魇般静谧,众人在一种突然醒过来的错觉里意识到——适才那种感觉不是艰于呼吸,是忘了呼吸。迟来的夏琰此时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冷淡的面容在沈凤鸣一番破口大骂之下反而露出了一点久违的暖意,他甚至微微笑了下:“别生气。这不是来了么。”

        红烛映照的洞房门帘此时高起。秋葵显然是听到了动静,从屋里急切切奔出来,一手拉起过长的喜服,一手掀着盖头回身极力望向屋顶。“你来了!”她在看清楚他的刹那泪光莹然,只说了三个字,忽然好像难以自持,浑身都抖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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