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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楹的三个兄姊都在沈凤鸣喜筵上,父亲卫矗居处和诸多门客弟子又在府中另一头,她陪父用完晚饭回屋,整个院落里清清静静,突然竟见到十五,除了当时实所慌张了一下,随后镇静下来,倒也没觉害怕或是冒犯。十五于她来说甚至不能算敌人或是恶人——她曾与他在那等绝境独处整夜相安无事,而今在自己家里,理应更没什么好怕。她在这两个月里常听见旁人对自己之同情、对十五之诅咒,可愈听得多,她反愈克制不住生出庆幸,庆幸有过这样一个人凑巧于那等彷徨之中及时将自己“掳去”,虽毁坏了自己名声,却也拯救了自己终身,不管外人怎么看,在她看来,其中恩仇总是相抵了。

        将他视作恩人似乎太过了,但卫楹很乐意将他当个寻常朋友看待——毕竟她没有过什么朋友,尤其是江湖上的朋友——江湖中人相遇、结交,不就该这样离奇么?再说,他还是沈凤鸣的弟弟——这个秘密可没几个人知道。当然,她很清楚这个“朋友”见不得光,好在没有别人在,她便就请他进屋来坐,十五于此亦没什么在意——他本就是想见她才来,当然不必假装客气。

        十五不算拙于言语之人,上回那等情境似乎不适宜闲聊,但这回好像是适宜的——两个便真坐在屋里随谈了好一晌——起初还生生分分,断断续续,后来便好多了。只有一个意外——是照顾卫楹起居的小丫鬟来了一次,大概是想问要不要洗漱熄灯。十五觉知得早,闪身不待她进门便出手将她点晕过去。卫楹吓了一大跳,虽然确定十五这回出手不重,一颗心仍扑通扑通乱跳不停。十五只好将那小丫鬟弄到椅上仰坐,四下看看,将屋里多余痕迹仔细消抹,见卫楹始终心神不宁,也知不好久留,便说该走了。卫楹却又将他送出来,在庭院里又走了一阵,直到似乎听到前头动静,卫槙几个回来了,才由十五掠墙离去。

        可能她至此都未觉知这般举动若给人看见早就算作越礼,而她同一直挂在心头的那个夏家二公子,都还从未有过这等亲近机缘。不过——若想想外头那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只是这般见个朋友便又算不得什么了。反正——但凡这临安城里还有一个活着的良家闺女,都绝不会有人想起她就是了。

        卫府后来是什么情形十五不知晓——当是没什么情形,那小丫鬟理应什么也没看清,更未弄明白发生何事。卫楹的那三个兄姊兴奋于喜筵上所见诸事,在家中不断传述,当然也不会有人顾上注意卫楹这头的异常了。

        三十一向笃信这种事于十五而言还称不上“冒险”,不过同一个地方反复前去,同一件事情反复来做,便总有失手的时候,这是“食月”之中常复述的告诫。十五于此没有异议。来临安这一趟,见卫楹一面,心愿已足,并不必每日都去打扰。他最后也只不过对卫楹说,“等我下次来临安再找你。”

        就不知何时是下次——还有没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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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的脚步沿巷远去,夏君黎才从座上站起,走到门口。门外的夜已经黑得很深沉,左邻右舍喧闹淡了,月光投下的影子显得朦胧浅淡。

        “你要同秋葵去云梦了?”这话,当然是与在门外送三十走的沈凤鸣说。

        沈凤鸣便知道,与三十的对话想必他尽数都听了个清楚。他似乎不关心天狗或是食月的种种,单只关心——他与秋葵。

        他没有回头,只是望月兴叹:“是啊。早就想去了。要不是为了等你,何至于拖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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