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贫民窟挣扎了许久的两个小倒霉蛋终于有一天碰上了推进的帝国军团——金灿灿的贵人们抓住他们这群瘦鬼,异教徒杀掉、愚钝者踢回去、老弱病残看都不看一眼。诺顿被他们提起来扔上马车:——有魔法潜质,带走!

        诺顿急急忙忙地去看跟在他旁边的萨贝达,生怕小老鼠被高大的宪兵一脚踹走,甚至想着要怎么跳车。然而马上萨贝达就被扔到他身边:——带走!

        诺顿惊喜地叫起来,被宪兵们抽了一下,低下头不再声张。萨贝达盘腿坐在他旁边,回头看他们来处那些漆黑的人群和生活,两个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生命即将天翻地覆。坎贝尔那时候只是高兴:他这一路上都有萨贝达陪着了。还有,到了宪兵们说的那些地方,能每天吃上面包和地瓜吗?

        后来这些被带走的孩子们被迫在战场上当了几年炮灰。混乱的时局根本容不下机缘去培养两个小鬼,只能放任他们在命运里自生自灭——诺顿不得不和老兵学会怎么装死,和队长学习简单的魔法与口诀,仍然吃不饱穿不暖。但一等午餐的地瓜落进手里,萨贝达就会在他身侧熟练地翻手燃起火焰,帮诺顿还有一众眼馋的战友烤熟地瓜。他们两个一点一点升职,有时候聚少离多,但总是排在一起,萨贝达的烤火技术越发炉火纯青,身高比起诺顿来没有抽条多少,但也足以让人信服。

        这样也不错。十几岁的诺顿啃着硬面包在战壕里想到:晚上最好来点煎蛋,他俩都馋得要命。

        那段时光也说不上太好,两只老鼠莫名其妙粘上太多血,还有夹杂在血腥与暴力中太多其他的东西。坎贝尔曾经被军团的高官狠狠掼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水,也被逃跑的胆小鬼拿刀捅破了腰腹和大腿;而萨贝达去当了军团的执行者,做的全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他永远也问不出来的脏活。但在战争偶然的缝隙之间,萨贝达会和他从一顶帐篷里醒来,彼此检查背后的伤疤,而后笑着和身旁同样出生入死的战友互呛。诺顿·坎贝尔那时候满腹斗志,希望再官升两级多拿几个金币,希望斗争结束之后他们可以每天吃得上饱饱的好饭。

        十八岁的时候坎贝尔几乎战死。终局的号角吹响,敌国发动最后抵死的反扑,硫火弹被敌军的大魔法师不要命地发动,一簇簇燃烧起活人的火焰。诺顿领着他的突击小队一点点接近,带着毕生的愤怒砍死了数不清的敌人。最终大魔法师的脑袋滚落到地上,而那些硫火也在他身上燃烧。

        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热过,硫火简直要蚀穿五脏六腑,坎贝尔几乎被烧得见了骨骼。他燃着火焰挣扎着爬出老远,生和死的决策从来没有这么难以明晰。他疼得想死,但是还不想死……诺顿觉得自己可能要爽萨贝达的约了——他俩说好要在战后去王城好好吃几顿,花光积蓄也没关系——但坎贝尔就要死了。他逐渐丧失了耳朵和嘴巴的知觉,只有双眼还在火星里望天。

        他要死了,连黄油和奶酪都还没有吃过。

        一个人影忽然闯入他全部的视线——诺顿艰难地思考着:带着兜帽和精铁软胄,看起来像传说中的刺客。他下一秒就看见了那人湛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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